- 按：Pino博士本次讲座十分精彩，对于了解拜占庭神学传统如何理解和回应和子句十分重要。相信这是中文界首次论及此话题。
- 本讲座讲稿由Photini姐妹整理，阿甲修订而成。若要引用本文，请用以下格式：
Pino Tikhon博士《和子句与拜占庭之回应》，Photini姐妹整理，阿甲修订（伦敦：光从东方来，2024年01月19日），本网页网址，引用日期
讲稿正文
来，住在我们中间
东正教关于圣灵的位格和降临
今天我们要探讨一个东正教神学传统（或可称：拜占廷传统、希腊传统）中的一个主题——圣灵。讲座题目是"来，住在我们中间"（Come，Dwell in us）。这是我们常说的一句祷文，以请求圣灵住在我们中间。
拜占庭传统对三一上帝之理解
首先，我将简略地介绍东正教"三位一体"的教义，也就是东正教神学教义中有关上帝的论述。基督教神学称上帝为一，希腊文是οὐςσία，意为本体、 本质。各类事物均有不同的本质，而这个词表达的是一个事物究竟是什么。尼西亚信经中的one in essence就是指同一本质。另一个希腊词φύσις，one in nature也是本质的意思， 即本为一。基督教神学以此术语来描述只有一位上帝，表达祂只有一个本性。这一术语非常重要，它向我们呈现了上帝的存在模式。祂是具有同一本质、三个位格的上帝。
神学术语"三个位格"（ὑποστάσεις），是指圣父、圣子、圣灵。这一术语不是来源于哲学意义上的人为推演，而是源自启示，在圣经中被表达出来。基督曾教导他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为人施洗，虽然有三个名字但却是一位上帝。在旧约圣经也有类似的隐喻，如犹太人敬拜独一上帝，上帝的灵，人子要来拯救人类等概念。我们说上帝是一，不仅是在说祂的本质是一，也是说祂的运作或能量（ἐωέργεια）为一，这是上帝与人的区别。因为我们人类虽有同一的人性，但我们的行为和能量却各自独立。例如，现在我说话，然后我停下来，阿甲会开始翻译。我们同样都具有说话的能力，但我们说的行为却有区别。然而，上帝的作为却不是分离的状态，父、子、圣灵的行动为一；所以，尽管三个位格在说话，但说的行为却是一个。祂们的行为不可分离、不相冲突、不相混合；祂们的行为永远为一。
我们说上帝有三个位格都有独特的属性（ἰδιότητες），说明位格各有不同的属性，是在一中存有的三，圣三一是具有同一本质、同一能量、同一运作的独一上帝。圣父位格的属性是无始，非受生，祂是一切的源头；圣子的属性是受生，即源自于圣父，由父所生。受生和非受生用于表达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我们稍后会再回到这一主题。圣灵位格的属性是自父而发，与子的属性相区别。祂自父而发，不是发自"父和子"，祂的发源不同于子的受生。
四世纪时，一位重要的教父、神学家纳西盎的格里高列说：
一切属于圣父的也属于圣子，除了非受生之外 ，同样地，一切属于圣子的，也属于圣灵，除了受生之外。这些特点不会分割本质，而只是本质周围的一些可区分「的特点」 " （《神学讲演录》总第41.9，纳西盎的格里高利）
这些如"受生"、“非受生”、“发出"等术语都是围绕着神圣位格属性所做的描述，而非对上帝本质的描述。我们想要强调的是，当我们谈论上帝的本质时，讲的是上帝不可分割的同一性，不是说祂有三个不同的本质。虽然我们习惯以思考物质的方式去思考非物质的事物。但我们不应该这样去思考上帝。
圣子常被称为圣言，圣灵为气息。因此，教父们就借用理智（mind）一词来形容这种既合一又相异的特质。因为在理智中，思想意念与话语共存；当我们说话时，声音和气息共存。我们能够区分思想、话语、气息这三者不同的存在。例如，当我说出"房子"一词时，通过气息我们能听见声音，但即使我不说出声，它也已经以话语的形式存在于我的思想意念中了；而我还可以选择用其他的话语来表达"房子"这一思想意念。由此看来，这三者是不同层面的存在。所以，当论及上帝时，祂是一，祂是又真又活的三一上帝；生命在祂里面，且是丰盛的，不止息的；万有藉祂而存在，祂又在万有之中，我们称之为团契、相交；祂是生命，一切的生命皆从祂而出。
希腊文中表达圣父时有一个专有名词πηγή，其本意是源头；另一个词αὶτία，也用于表达圣父，它的本意是起因。上帝是一，因为圣父是三一中唯一的起因和源头，这是整个基督教世界，无论东西方都认信的教义。在四世纪通过两次大公会议，它被专门以信经的形式完备地表述了出来，并且在主日祈祷中被念诵——“我信独一的上帝……"。
上面引用的是大马士革的圣约翰所写的《正统信仰详解》中的一段。他依据圣经和礼仪文本对信经进行了较为形而上的哲学阐释。另外，对圣三一和圣灵教义作出过杰出阐释的教父有大圣亚他那修、大圣巴西尔和神学家圣格里高列。以上是我关于教义的概述，下面我们就来探讨圣灵的发出，及其与圣子受生的区别，这与我们今天的主题"和子句"的关系密切。
“和子”（Filioque）一词是拉丁语，它被西方教会加入到信经中，表达圣灵不仅仅是自圣父发出，而是自圣父和圣子发出。在我的研究范畴内，这一表述牵动了另一个重要的论题，就是"如何区分上帝的本质与能量”。
首先，我们并没有谈论上帝的本质是什么「那是不可能的」，而是上帝的存在方式是怎样的。我们已经知道圣子与圣父的关系是受生（γέννησις），而圣灵与圣父的关系是发出（ἐκπόρευσις）。上图中第一行中的两个希腊词就是这两个概念的术语。
这两个希腊词在《创世记》中就已经出现了。圣经描述夏娃出自亚当的肋旁，使用的就是ἐκπόρευσις（意为：出自）一词；而描述亚当和夏娃的儿子塞特时使用的是γέννησις（意为：生）一词。这说明夏娃与亚当的关系不是受生，而是夏娃出自亚当；而塞特则与亚当是受生的关系。这个例子说明，虽然夏娃和塞特出现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都和亚当一样具有相同的人性。这表明某种事物可能以多样化的方式出现，但其本质却能保持不变。
神学家格里高列在他的《神学讲演录》第二部分第39篇12段中说：
圣灵是真正的灵，也是从父出来，然而不同于子出现的方式，因为他不是生出，乃是发出
大马士革的圣约翰在《信仰正统详解》中也提到：
只有圣灵是由圣父发出的，不是受生，而是发出。这是一种不同的存在方式。「圣灵之发出」犹如圣子之受生是不可捉摸，不可知的”。
这里要特别强调的是"不可捉摸，不可知。圣灵的发出是永恒的、非物质方式的，与亚当、夏娃和塞特的物质性存在不同。仅是在理智上区分，但并没有分裂上帝。
纳西盎的圣格里高列在他的《神学讲演录》31.8（参见中译本第一部分的第五篇第八段）中说：
那’发出’是什么呢？你们能告诉我父之非受生性是什么吗？如果能够，我也可以向你们解释子的出生与圣灵的发出的生理学含义，那样，我们双方岂不都痴迷于窥视神的奥秘。我们是谁，敢做这些事？我们甚至连自己眼皮底下的东西也看不清楚，连海里的沙子、雨中的水滴、永恒的日子都不可能数清，更况探求神的深奥之处，描述那不可言说、超越一切语言的本性呢？
我们知道圣子和圣灵的存在方式是不同的，但我们不知道这些存在方式为何如此「这是上帝之奥秘」。
另一个希腊词是πρόβλημα，意思是向外投射。对应圣父也有两个词是生者（γεννήτωρ）和投放者（προβολεύς）。
大马士革的圣约翰在《信仰正统详解》中说：
父是子和圣灵的泉源与起因，却对子是父，对圣灵是发出者(προβολεύς)。圣子就是子、道、智慧、能力、光辉和父的形象，是从父来的。但圣灵确不是父的儿子，而是从父发出的灵。
上面这段引文是要让大家看到今天的主教和大马士革的圣约翰有着同样的信仰宣告。
我信三位一体之上帝，独有圣父，圣子，圣灵三个位格，但其于本质却不可割裂……父非受生，且无始……我相信圣子与圣灵起源于圣父;子自父受生，圣灵自父而发。三者不可分离，不可混淆，属性各异。圣父生子，并发出圣灵。圣子是独生子，圣灵由圣父而发。因此，我持守圣父是圣子的唯一起源，是圣灵的唯一起因。我认信圣子不与万物相同，他超越时间亦不可见……但我认信，子源自无始之圣父，而非另有起源。圣灵与圣子相同，亦同时源自于圣父，一为受生，一为发出，我言于信。"（利贝斯勒主教，《第三认信》，编者译）
- 阿甲按：Pino博士引用一些希腊教父尚未找到合适的译名，故整理者译出中文，具体请看图中原文
以上这些介绍是要让大家对拜占廷关于"圣三一"教义有所了解，它将有助于我们理解东西方教会，即东正教和天主教在这一问题上的区别。“和子句"确实是东西方教会在历史上、神学上的主要差异之一。
拉丁传统与拜占庭传统之不同
从上面这两幅圣像画可以看出拉丁教会传统和希腊教会传统在"圣三一"教义上不同的表达。左边的圣像属于拉丁教会风格，右边则是拜占庭传统画法，是俄罗斯圣三一像的代表作。
上面的引文是1274年，拉丁教会第二次里昂会议文献中有关"圣三一"教义的论述：
圣灵在永恒中自圣父和圣子发出，但不是从两个源头，而是从一个源头发出;不是两次呼出，而是一次呼出。神圣罗马教会——所有信徒的主母至今如此宣认、传扬并教导;她坚定地持守、宣认、传扬和教导这一教训;它是正统拉丁和希腊教父们公认的、不能变更的、真实的信仰
以上列出的是拜占廷传统教父们的名字。他们的意见代表了拜占廷传统对"和子句"的看法。这些教父生活于公元9世纪到15世纪之间。
圣佛提奥斯（St.Photios） 圣格里高列·帕拉玛（St. Gregory Palamas）
尼克达斯（Niketas Stethatos） 卡拉布里亚的巴勒姆（Barlaam of Calabria）
安德洛尼卡·卡马特罗斯（Andronikos Kamateros） 尼洛斯·卡巴西拉斯（Neilos Kavasilas）
尼基弗罗斯·布莱米德（Nikephoros Blemmydes） 隐修者希罗修斯（Hierotheos Monachos）
格里高列·莫沙巴（George Moschambar） 约瑟·布林尼奥斯（Joseph Bryennios）
梅松的尼古拉斯（Nicholas of Methone） 根纳季乌斯二世（Gennadios Scholarios）
塞浦路斯的格里高列（Gregory of Cyprus） 以弗所的圣马可（St. Mark of Ephesos）
上图中右边的图示展示的是三个位格之间的关系（σχέσις）。图示强调圣父是源头（αἴτιον/ἄρχη），是心灵/灵智（νους）；祂与圣子的关系是受生与非受生；祂与圣灵的关系是发出和被发出。拜占廷传统和拉丁传统最主要的区别是：在东正教神学中，发出是与圣子之受生有明显区别的，不是因为圣灵有不同的源头，而是发出本身与受生不同「阿甲按：二者不能置换，无法相互取代」。大家都认为发出与受生是不同的，但拉丁传统「尤其是天主教的神学家」认为发出与受生不同是因为发出是从父和子，而子是从父发出（process from the Father）。这样你可以看到两种发出，对天主教神学而言，子是从父直接发出，而圣灵是从父和子发出「即间接发出」。在东正教神学中，圣子和圣灵之存在方式不同就是因为一个是受生，一个是发出，无需加入另一个人格「来掺合」。即受生只属于圣父与圣子，而发出是只属于圣父与圣灵，在此关系中并没有加入圣子。这就是拜占廷传统与拉丁传统之间最大的不同。
拉丁传统虽然也承认圣子由父受生，圣灵由父发出；但是在"发出"这个词的解读上加入了圣子。拉丁教会的这种解读反转了亚当、夏娃和塞特的比喻。夏娃相当于圣子，因为她是从亚当直接出来的；而塞特相当于圣灵，因为他出自亚当和夏娃就如同圣灵自父和子而出。诚然，关于"和子句"在拉丁教会中也有几种不同的解释。我们以上的探讨不单单是将拜占廷传统和拉丁传统做比较，而是着重于阐明正教关于这个教义的理解。
本质和能
中世纪拉丁教会有一位重要的神学家彼得·伦巴第，他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即在五旬节降下的，我们在洗礼中所领受的，以及内住在我们心中的爱就是圣灵本身。
「阿甲按：这当然不是拜占庭传统的理解，因为混淆了能量与位格的区分，下面会进一步解释」
然而，14世纪重要的教父圣格里高列·帕拉玛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圣灵首先是圣三一中的一个位格，必须要区分圣灵的位格与圣灵的活动。他说：
圣灵从圣子那里被差遣赐给他的门徒，因此，这是圣灵的显现。” （《信仰告白》3-4，编者译）
请注意，这里的"差遣"与"发出"是不同的希腊词，发出是圣三一中永恒的发出，差遣是指上帝经世的活动。
帕拉玛还说：
既然没有与祂分离，怎能从祂差来呢?既然祂无处不在，又怎能’来到’任何地方呢?所以，祂不是单从子差来的，乃是从父借着子差来的；并且祂从自己来，正如所显明的。因为差派就是显现，是圣父、圣子、圣灵共同的工作；差派不是对其本质的描述——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或能谈论上帝的本质——而是恩典、能力和能量的显现，为圣父、圣子和圣灵所共有。"（《信仰告白》3-4，编者译）
我给大家看这一论述的原因是，在罗马天主教神学中，因为看到福音书中写着圣子差遣圣灵，他们就认为圣灵来自圣父，并由圣父和圣子发出。圣格里高列·帕拉玛所区分的是，当圣灵降临，或者当圣灵被圣子差遣时，这不是指圣灵「永恒之」存在的发出，而是指圣灵的彰显。这种彰显来自圣父和圣子，也来自圣灵自己，因为正如我们在开始时所说的，他们的运作同一且不可分离。
我想要阐明的观点是永恒不变的上帝只是向受造物显明祂自己。因此，圣格里高列谈到耶稣基督的能力时说:
孩子复活了（马太福音9章25节），这个赐予生命的动作有开始，也有结束，但这不是上帝的创造能量本身。又如，瘫子的罪被赦免了（马太福音9章2节），上帝的大能本身并不会止息，但在以赦罪为目的这件事上，上帝大能的彰显却有始有终。 「Against Akindynos 6.20.75」
所以，当我们谈论上帝的本质和能量时要加以辨别，因为我们谈论的是那位不因我们眼见，不因可变之事而变化的存在。
罗马天主教认为圣子的差遣是圣灵存在的一个原因，所以才会有"和子句"之说，而圣格里高列·帕拉玛将其解释为能量及其在被造物中的显现，这就是双方的不同之处。
谈及位格及其运作或者位格的存在与活动之间的区别时，圣格里高列·帕拉玛又说：
当基督受孕于圣母马利亚的子宫时，圣灵和圣子都降临在她身上，她既是母亲又是处女；但圣子是在位格层面参与，圣灵则是在能量或运作层面参与。因此，只有圣子成为了肉身，而非圣灵。"（《Theophanes 塞奥法尼斯》27，编者译）
当我们说我们经验到圣灵的运作时，是指经验到祂的活动而非祂的位格。但是，在五旬节圣灵则以其位格临在，下面的圣像就是在描绘这一临在。
圣格里高列·帕拉玛又说：
主在肉身中完成的神迹是上帝的独生子在他自己的人格中与我们联合，直到末了。而那些神迹，即圣灵以自己的位格在他自己的职权中宣告而开始的「阿甲按：即五旬节圣灵降临」，如此我们可以知道并默观圣三一伟大尊荣之奥妙。圣灵在此前行动，他向先知说话，宣告将要来的事；后来，他通过使徒们赶鬼治病；但现在，他在自己的位格中通过火舌向众人显现，通过做在每个基督门徒的宝座——如主一般——上，圣灵使他们成了他大能的管道。《布道集》24.6
我要再次强调，我们应在正教圣三一传统中，即一个相同的本质、三个位格、同一的运作/能量。这一框架中谈论圣灵，我们要清楚这才是圣经所阐释的圣三一的内容。
然而，罗马天主教之所以提出"和子句"，是因为他们以为，福音书中记载的基督的作为（即上帝在世众多的作为）是"发出"的明证*「阿甲按：而非按拜占庭传统乃三一上帝大共有大能之彰显*」。因为，圣子是顺服父而行事，圣子差遣圣灵是为了揭示上帝的存在「方式」「阿甲按：而非像拜占庭传统，认为差遣只是上帝经世的活动，即上帝的大能在被造物中的彰显」。这就形成了受生的圣子和圣父一起发出圣灵之说。
即罗马天主教视新约记载的神迹不是三个位格共有大能之彰显，而是显明了圣灵之发出是父和子。但是，我例举出的圣格里高列·帕拉玛的几段论述则是正教的传统，我们认为圣灵的活动、圣子的作为彰显出的是圣父、圣子、圣灵共同的运作。东正教对上帝本质和能量的区分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一观点。这一观点在天主教和东正教神学论述方面增加了一个不同的维度。因为我们将三位一体的能量和活动与圣灵的发出区分开来，所以就产生了双方对"和子句"的分歧。圣父发出圣灵涉及的是圣灵的位格，而圣子差遣圣灵则关乎圣父、圣子、圣灵共有的能量（或说是同一运作）。
上图中是一位著名的静修士克里斯托斯·安格利考瑞斯（Callistos Angelikouris）的论述，他支持圣格里高列·帕拉玛的观点。他说:
从深层意义上讲，“应许之地"就是圣父自己。祂是那"地”，谦卑人和内心正直的人要一同承受祂为业，正如圣灵向我们所应许的。这片土地涌出奶和蜜，那是指父的双重荣光——生命与喜乐净化了整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从父所生的、与父不可分离的子可被称为"蜜"。祂既在"蜂房"中道成肉身，全人类遂即被其甜美所浸润；藉祂奇妙圣言的教导和恩典而感到无比喜乐；承受其所赐的、不可胜数的美善。另一方面，圣灵可称为"奶"，祂未经合成，非受生而是发出。祂洁白如光，是喂养处于婴儿期人类的"圣粮"。如主所说，是他们的"天国之门"。因此，“流奶与蜜之地"被合理地解读为圣父、圣子和圣灵。"（《灵性》第五十章，编者译）
我以此作为讲座的结束，这些就是基于东正教拜占廷传统"圣三一"教义对天主教"和子句"所作的回应，及其在东正教灵修传统中的呈现。
问答部分
问题一：请问上帝的位格和上帝之能有怎样的关系？
回答：
这是圣格里高列·帕拉玛关于"圣三一"教义论述的核心部分，特别是圣灵论。上帝不同的位格和上帝之能之间并不总是能被明确地区分。我认为帕拉玛倾向于强调上帝之能是圣三共有的同一活动。人们总想要将某个神能归到某个位格上，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做到泾渭分明。帕拉玛认为圣灵不是上帝的某个部分，上帝之能也不是由几个部分构成，而是父、子、圣灵的同一运作。
如果非要问某个神能是出自某个神圣的部分，那么无疑是个极其复杂的论题。因为在帕拉玛的论述中，圣灵不是一个特别的构成或机能。实际上对于西方拉丁神学和东正教神学来说，这是一个公认的教义，双方都认为上帝的运作是同一的，而非各自为政。例如，拉丁教父圣奥古斯丁也拥有同样的立场。
在拉丁世界，解读方式之一是归纳出上帝的位格特征或可称之为"位格属性”（divine appropriations），意思是上帝之能的彰显与其各自的位格有着特殊的关系。例如，人们称圣子为上帝的智慧和能力。圣保罗也说过，圣子是上帝的智慧和力量。
我认为帕拉玛更倾向于把神能视为灵（the Spirt），是神圣的恩典；而我们接受的是恩典。我们说接受了圣灵，但那不是指拥有圣灵的位格本身，而是接受了恩典。这揭示的是一个重要特征，即那不是指本体或本源。帕拉玛的论述依据的是教父们的传统。神圣运作在希腊文中有一个表述词τάξις,可译为过程/规矩，所以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运作的规矩：即「神能」从圣父通过圣子在灵里运作的。正如我们在讲座中提及的，我们能够经验到这样的运作过程，因为三位一体存在于神能中，虽是同一的运作，但仍然具有三位一体的架构。这架构不能被我们辨识，就像圣三一本身是个奥秘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区分位格和神能是如此地重要，因为这样我们才可以藉着三位一体表述从圣父通过子在灵里运作（from the Father through the Son and in the Spirit），而不会与"圣灵的发出"（the procession of the Holy Spirit）产生混淆；圣灵不是从圣父通过圣子而发，祂自父而发，这与位格相关；两者是不同的过程。
我认为这个论述很重要。在八月份，我要在牛津大学发表一篇关于"基督之灵"（the Christological Pneumatology）的论文。我们在早期的教父论述中也能看到有关的内容，比如圣亚他那修就非常重视"基督之灵"的论述。
阿甲按：大圣巴西略（St. Basil the Great）谈到过一种模式，一边是圣父，中间为圣子，另一边是圣灵，那个模式和这个主题相通。
问题二：在大圣巴西略"预备领圣体血礼仪"的祝文中说:“但求赐我不受谴责地领受祢圣物的共融，直至最末一息，借此获得圣灵（此处英文为：Thy Spirit）的合一。“此处若将英文直译为"祢的灵"是指"圣灵"吗？
回答：
是的。这正是我们刚才谈到的主题"基督之灵”（Christological pneumatologyes）。我们只有藉着耶稣基督才能领受圣灵。如果将整个基督教神学归纳为一句话，我们可以这样说，基督拥有圣灵，因为祂是神。所以，“Thy Spirit"就是指圣灵。基督藉着道成肉身将圣灵赐给人。正是因为祂通过受孕和降生使人性因此具有了圣灵。这就是所谓的"受膏者”（the anointing of humanity），又被称为"基督”，祂受膏就是指祂具有圣灵。所以，当我们祈求祂赐给我们"祂的灵"时，其实指的就是圣灵。基督是上帝，在祂里面有无尽的、丰盛的恩典，如果将其比喻为一个有无限财富的银行，我们人类可以透过道成肉身的耶稣从这个银行里支取上帝的财富，也就是圣灵的恩典；虽然这不是我们的账户，但我们却可以从中取款。